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
叫魂記（上）
作家：柴進(jìn)

　 　上小學(xué)時，每逢暑假媽媽都會送我去城郊夏莊的姥姥家。
　 　對于愛玩愛動的我來說，農(nóng)村無疑是玩樂的天堂。我的舅父們對我也很寬松，除了不允許我去河邊玩，基本上寫完作業(yè)我的是很自由的，當(dāng)然，那是指白天。
　 　七十年代的鄉(xiāng)村夜晚沒有太多的燈火，條件差的如姥姥家還在使用著樣式古老的煤油燈。那時不想早睡的我總喜歡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，看天上的星星，尋找那一閃而逝的流星?；蛘咚谄严?，聽姥姥給我說故事。夜間的風(fēng)刮過頭頂，可以聽見樹葉搖曳的聲音，嗯，蟋蟀的叫聲也很響亮。
　　  除此之外，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出現(xiàn)在傍晚的叫魂的聲音了。那聲音有時是一個老太太的聲音，有時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，聲音拉得很長，猶如放慢了的磁帶，聽起來總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：
　　“三……娃……子……回……來……吧……”
　　“俺……嘞……兒……啊……你……回……家……來……吧……”
　　 第一次聽到叫魂的聲音，我嚇得躲在姥姥懷里不敢露頭，姥姥笑著拍拍我說，不用拍，那是在叫魂呢，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受到了驚嚇。按照姥姥的說法，貪玩的小孩子如果在墳地、河溝之類的地方追捉嬉戲，要是不小心跌倒了，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，就很容易掉魂，到家后整個人就會顯得木木愣愣的沒有精神?？吹竭@種情況，孩子的爺爺奶奶會追問孩子在什么地點(diǎn)玩過了，然后到他們可能掉魂的地方去叫魂，一遍又一遍，讓孩子的魂魄找到回家的路。于是孩子就恢復(fù)了正常。
　　聽了姥姥的解釋，叫魂的聲音也聽得多了，我也敢于向外面張望，只是鄉(xiāng)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，什么也看不到。叫魂有用嗎？我問姥姥。姥姥說當(dāng)然有用了，我也為你叫過呢，你還記得一年級的時候你掉河里的事情嗎？
　　我當(dāng)然記得。那是75年的事情了，那時候姥姥住我家里看管我兩歲的弟弟。

石漫灘水庫潰壩圖，柴進(jìn)攝于石漫灘水庫紀(jì)念館

         1975年8月中旬，下了很大的雨，橫貫我的家鄉(xiāng)界首縣的沙河河水暴漲，長大后我才知道，是沙河上游的石漫灘水庫潰壩對下游的影響。天晴后，當(dāng)時上小學(xué)一年級的我放學(xué)后，聽大人議論河水漲得老高，便放下書包，好奇地跑到河壩上玩。河壩上站了很多人，褐黃色的河水流動很快，看起來離河堤很近，近處那個我熟悉的涵溝大閘在水面露了個頭。有幾個我認(rèn)識的大孩子蹲在壩子上，手里扯著長長的線繩，在那里搬魚。所謂搬魚，就是用長繩系著玻璃瓶子的瓶口，瓶子里面放上些碎饃渣子，然后扔到水里，等一會兒拉上來，就看到里面有貪吃的小魚了。那時我家就住在信義街與新華街交叉的路口，距離河壩有二百多米，我飛快地跑回家，找了一個廣口罐頭瓶子和一根兩米多長的線繩子，掰了點(diǎn)碎饃放在瓶子里面。到了河壩上，我學(xué)著那些大孩子的樣子，系住瓶口，將瓶子慢慢順到水里。有一個同齡的鄰家女孩看我搬魚，也好奇地蹲在我身邊。約莫有段時間了，也該搬到魚了，我拉動繩子，可是感覺很輕，然后我就看到繩子的另一端瓶子沒了。看來是沒有系緊，瓶子掉到水里了。我想了想，慢慢順著斜坡走下去，蹲下來把手伸到河水里面，去摸我的瓶子。水很涼，也很舒服，我的右臂幾乎整個都沒入水中了，瓶子還是沒有摸到。不知怎地，我腳下一滑，頓時整個人落到河水里面了，人一個勁地往下沉。我看到四周是黃綠色的水，我吐出的氣泡一串串向上飄去，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等我醒來的時候，我已經(jīng)躺在自家的床上了。